當城隍爺躺平在床上時,讓他頭痛的小兔崽子,正巧也躺在被窩中。
  
刺耳的鬧鈴聲在淡紫色的房間中迴盪,聶小倩推開門走入房中,在大理石地板上找到仰躺的鬧鐘,關閉鬧鈴後轉頭朝右側望去。
  
房間右方放著一張雙人床,床上的蠶絲被微微隆起,被子前端能瞧見幾撮白髮。
  
聶小倩跨過散落一地的書籍、網球、空零食袋和電腦遊戲盒,走到雙人床的床頭,彎下腰對白髮輕喚:「松芳少爺,鬧鐘響了。」
  
「……」
  
「松芳少爺,您定的鬧鐘響了。」
  
「……」
  
「松芳少爺,您四小時前定的鬧鐘響了。」
  
「……」
  
「松芳少爺,您四小時前在客廳……」
  
「小倩。」
  
蒲松芳將被子稍稍拉下,露出眼睛盯著穿著短裙、輕盈薄襯衫與絲襪的女鬼問:「妳穿這麼少,不覺得冷嗎?」
  
聶小倩面無表情的回答:「現在是夏天。」
  
「但是這個房間只有十度。」蒲松芳伸出右手,手上抓著冷氣機的遙控器,上頭顯示的溫度是機器的最低溫。
  
聶小倩的雙眉靠近兩公釐,認真的提醒:「我是死人,不受氣溫影響。」
  
「就算零度也不會有影響?」
  
「不會。」
  
「那絕對零度呢?」
  
「不會。」
  
「……」
  
「松芳少爺?」
  
「好失望啊啊──」
  
蒲松芳從床上彈起來,掀開棉被萬般不甘心的大吼:「如果統統不受影響,那我就不能和小倩玩『妳冷了吧?來,我的口袋借妳插』遊戲,或是實踐『寒冷的冬夜,就要來一杯關東煮』,更不能上演『讓我們用彼此的身體取暖』的……哈啾!」
  
聶小倩從床頭櫃上抽衛生紙給蒲松芳,在對方淨空鼻腔時問:「需要我替您買關東煮或暖暖包回來嗎?」
  
「不用,把冷氣關掉就……哈啾啾啾!」
  
「松芳少爺,請用暖暖包。」聶小倩遞出已拆封的暖暖包。
  
即使房內的冷氣關閉,還有暖暖包支援,蒲松芳在換睡衣的途中仍打了七、八個噴嚏。
  
聶小倩在噴嚏聲中走出房間,來到與寢室相連的客廳。
  
被落地窗包圍的正方形客廳以極簡風裝潢,天花板與地板皆為黑色,中間放置著線條俐落的單色桌椅、櫃子和電視機,此外還掛有幾幅由色塊拼貼成的現代畫作。
  
此處不是蒲松芳與聶小倩居住的老房子,而是位於市區精華地段頂樓的公寓,約二十多坪,格局分成兩廳兩房一衛浴,以公寓而言不算大,但是裝潢十分精緻,地段也相當方便。
  
蒲松芳在一次閒逛中看上這間公寓,他要聶小倩私下與公寓主人接觸,使用催眠術控制住對方後,將此處當成兩人的秘密基地之一。烏金華並不知道這件事,因此這間公寓沒有列在寶樹基金會的紀錄中,更沒成為城隍府的監控對象。
  
不過,蒲松芳之所以瞞著烏金華偷偷挑屋子,完全與此事無關,他只是單純想享受欺騙煩人老烏鴉的樂趣。
  
但是這可苦了聶小倩,苦的地方不是她得騙過烏金華,而是她不知道自己與蒲松芳根本不在城隍府的搜索名單內,卻一直擔憂這間顯眼至極、還沒有任何防禦法陣的屋子會被發現,因此自搬入公寓的第一天起,她就以二十萬分力氣監視周圍。
  
今天也是一樣,聶小倩在等待蒲松芳換衣服時,閉上雙眼靜心感受方圓一公里內的動靜,直到確定無論天空或地下都沒有陌生的氣息,才鬆一口氣睜開眼睛,卻瞧見蒲松芳的臉擋在自己前方五公分處。
  
聶小倩盯著人類的臉龐,沉默一秒後道:「松芳少爺,午安。」
  
「午安。」
  
蒲松芳後退一步,雙手抱胸失望的道:「同樣的招式不只對聖鬥士無效,也對小倩無效嗎?我上次近距離瞪妳時,妳的反應明明很有趣。」
  
「我不記得我有反應。」
  
「妳的瞳孔收縮了一公釐,這對冰霜美人而言可是很大的反應。」蒲松芳雙手指著眼角,同時誇張的睜大眼睛。
  
「我不是美人,是女鬼。」
  
「那就是冰霜美鬼。」
  
蒲松芳放下雙手,後退幾步坐倒在沙發椅上,邊打哈欠邊問:「小倩,我們該上工了,把『行程牌』拿出來。」
  
「遵命。」
  
聶小倩走到茶几前,從報紙與雜誌堆中翻出一個巴掌大的黑盒子,將盒子裡頭的塔羅牌遞給蒲松芳。
  
蒲松芳接下塔羅牌,將牌左右交疊、變換幾次後,雙手一揚將牌拋向天花板。
  
塔羅牌在半空中散開,愚者、女皇、主教、惡魔、正義……十六張牌翻飛飄落,有的掉在茶几上,有的貼上大理石地板,但更多的是被沙發椅接住。
  
蒲松芳左右轉頭,拿起沙發上最靠近自己的塔羅牌,看看牌面驚喜的道:「是『女皇』啊!在連續三次翻到男孩子後,終於翻到女孩子的牌了。小倩,『女皇』是哪個人?」
  
聶小倩從口袋中掏出一本小冊子,找到標示著「女皇」二字的那頁唸道:「王知質,當鋪兼地下錢莊『巨紳』老闆王堅生之子,十六歲,就讀於山斐高中,二年級生。」
  
蒲松芳皺皺眉問:「王知質?這名字聽起來像男的啊。」
  
「他是男性。」聶小倩點頭。
  
「男的為什麼是女皇?這名單是誰排的?」
  
「是松芳少爺,您三週前抽籤決定的。」
  
蒲松芳縮了一下手指,用塔羅牌遮住自己的嘴道:「小倩,妳什麼時候增加了吐嘈屬性?」
  
「我是死人,不會嘔吐。」
  
「妳明明就會吐嘈!」
  
「我不會嘔吐。」
  
「妳會!」
  
「不會。」
  
「會!」
  
「……」
  
「……」
  
蒲松芳和聶小倩隔著塔羅牌和小冊子對視,一方頂著因怒氣而微紅的臉,另一方則是漠然中帶有幾分苦惱。
  
兩方沉默近一分鐘後,苦惱的那方出聲打破僵局問:「松芳少爺,要重抽行程,還是以王知質為目標?」
  
「就以王知質為目標。」
  
蒲松芳將「女皇」揉成一團,揚手扔進角落的紙簍道:「因為結果不滿意就重抽,那麼抽籤的意外性和趣味就沒了,所以……雖然我很想找可愛的小妹妹喝茶,但既然塔羅之神要我先處理小弟弟,那就先去找知質小朋友吧。」
  
「根據先前的調查,王知質固定出現的地點有學校、住家、遊樂場、夜店和補習班。」
  
「才十六歲就上夜店,真是個壞孩子啊!他都去哪間夜店?」
  
「東區的『寨主』,不過他已經一週沒前往該店,平日只在住家、學校與補習班之間移動。」
  
「為什麼?」
  
「安全顧慮。」
  
蒲松芳愣了一會,接著恍然大悟,倒在沙發上捧腹大笑:「這些人總算有感覺了!但這算什麼?如果真的害怕了,怎麼還放人去學校和補習班?」
  
「他們可能以為是普通的尋仇事件。」
  
「那可麻煩了,我的目標是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,不是無聊又常見的雜魚小兵啊!得給他們一個震撼教育,矯正錯誤認知才行!」
  
蒲松芳朝天花板揮舞拳頭,再垂下手盯著客廳中央的吊燈,思索片刻後問:「小倩,知質小朋友出門時有人保護嗎?」
  
「他有四名保鑣。」
  
「妳能撂倒那些保鑣嗎?」
  
聶小倩靜默不語,但這就是最直接的回答。
  
蒲松芳勾起嘴角,翻身從沙發上坐起來道:「那就拜託妳了!我去找知質小朋友,妳去處理那四名保鑣,下手時務必展現『老娘和你們這群討債集團完全不同等級』的氣勢。」
  
聶小倩不認同的提醒:「松芳少爺,這麼做可能會驚動城隍府。」
  
「那又如何?」
  
「城隍府會將您帶走。」當聶小倩回答時,她握著冊子的手緩緩收緊。
  
蒲松芳沒漏看這個動作,他站起來繞過茶几,將聶小倩的手拉到自己面前,低頭印下一吻。聶小倩嚇一跳,本能的想抽回手,卻反而被蒲松芳抓得更緊。
  
「我是小倩的所有物。」
  
蒲松芳放下但沒有鬆開聶小倩的手,凝視錯愕的女鬼道:「所以我不會讓城隍府、天庭,或其他阿里不達的東西帶走我,小倩妳不用擔心。」
  
聶小倩的嘴脣微啟,看起來似乎想說什麼,不過最後仍只有點一下頭,「我知道了。」
  
「那就好。」
  
蒲松芳放開聶小倩的手,往後仰躺回沙發椅上,摸著下巴認真思考的問:「對了,小倩,既然要轟轟烈烈的幹一場,我們是不是特別打扮一下比較好?我穿那件有大立領、滾金流蘇的吸血鬼披風,妳換我們之前從公寓裡挖出來的SM女王皮衣。」
  
「松芳少爺,這麼做可能會驚動警察。」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M.貓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