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要選三個詞來描述王知質,那麼和他只有粗略接觸的人,會說成績好、英俊、落落大方;與他有較密切來往的人,則會說聰明、機靈、出手闊氣;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,挑的詞語是奸巧、掌控欲、我行我素。
  
王知質繼承了開地下錢莊的父親的腦袋與個性、模特兒母親的外貌,利用這兩者操控同學、師長和朋友,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般,對周圍人恣意下令。
  
然而,王知質的王國在上週驟然崩解,他的父親一反過去溺愛的態度,先是要求他晚上十一點前要回家,接著派出保鑣貼身監視,最後甚至要求王知質除了學校與補習班外,不得隨意外出。
  
王知質對此非常生氣,可是不管他怎麼叫囂、砸毀家中物品、向爺爺奶奶與母親抱怨,父親都沒有收回決定,只是一次次重複「現在是非常時期」、「乖乖聽爸爸的話」、「風頭過後會好好補償你」。
  
王知質才不管什麼「非常時期」,他從小弟口中聽說好幾名和父親有來往的警官、堂主和同業的兒女遭到不明人士襲擊,但這又不是新鮮事,不過是搶地盤、爭生意時常見的手段,根本不用特別緊張。
  
可惜,王知質無法說服父親不緊張,所以今天他依舊在保鑣的包圍中,抱著一肚子怒火走出校門口。
  
「少爺,您辛苦了!」
  
擔任司機的保鑣向王知質鞠躬,恭敬的打開轎車後座的車門,待同僚與老闆之子上車後,回到駕駛座上踩下油門。
  
王知質坐在兩名保鑣之間,他瞪著車窗外迅速後退的街道,瞧見自己酷愛的夜店、熟識的餐廳、有著漂亮女店員的服裝店、剛更新設備的電影院……這些常造訪的店家一間一間出現又消失,讓王知質的心情變得更惡劣。
  
保鑣從王知質的沉默與表情中,察覺到小主子的火氣直線上升,其中一人趕緊擠出笑容問:「少爺,回去之前,要不要去咖啡廳買杯飲料?」
  
「或是繞到披薩店,外帶披薩與炸雞當晚餐?」另一名保鑣跟進提議。
  
王知質瞪著兩名保鑣,剛想大罵兩人把自己當孩子哄,車子就猛然停下,讓他一頭撞上前座。這一撞讓王知質累積數日的不滿大爆發,他扶著額頭怒吼:「你會不會開車啊!萬一讓我受傷了,看我怎麼料理你!」
  
駕駛座上的保鑣縮起脖子,困窘慌張的道:「少、少爺對不起,我也不知道剛剛是怎麼了……」
  
「怎麼會不知道!握方向盤的人不是你嗎?你的手和腦袋難不成是裝飾品?要不要我替你換一個?」
  
「不、不……」
  
保鑣的話還沒說完,轎車便驟然往前衝,九十度轉彎偏離大道。
  
坐在副駕駛座的保鑣見狀,一面怒罵同伴在幹什麼,一面伸手去抓方向盤;駕駛座上的保鑣邊說「不是我!」,邊死命踩煞車;後座的兩名保鑣則是掏出手槍,緊繃著臉戒備周圍。
  
轎車暴衝、逆行、擦撞三臺汽機車後停在一條死巷子內,讓被甩得人仰馬翻、上下左右分不清的乘客得以喘一口氣。不過他們也只有喘「一口氣」,震動與金屬扭曲的聲音很快就撲上轎車,將所有人的目光引向車頭。
  
他們瞧見一雙纖細的長腿,腿下的高跟鞋踩凹了引擎蓋,再一腳踢碎擋風玻璃!
  
保鑣們在玻璃碎裂時回神,前座的兩人舉槍射擊,後座的則緊急打開車門將王知質拉下來,護著小主子朝巷子另一頭狂奔。
  
巷子的出口距離保鑣與王知質只有不到二十公尺,然而三人跑了將近五分鐘,巷子口仍在二十公尺外,但冒煙的轎車卻距離他們有數百公尺遠了。
  
嬌生慣養的王知質受不了這種無止境的奔跑,他的雙腿很快就到達極限,一個不小心就亂了步伐與平衡,整個人往前跌。保鑣們及時拉住小主子的手臂,三人的腳步也同時停下。
  
王知質彎腰壓著快爆開的心臟,聽見保鑣們大吼著「沒有訊號」、「快找人過來」之類的話。
  
「需要幫忙嗎?」
  
第三者的聲音忽然插入,王知質和保鑣僵住,再一同轉頭往聲音源看,瞧見一名白髮青年站在巷口,俊秀偏白的臉掛著笑容,身上的立領黑披風在夕色下染著金光。
  
角色扮演?王知質和保鑣們心中冒出同樣的話,盯著怎麼看怎麼可疑的青年,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。
  
白髮青年走向三人道:「如果不需要幫忙的話,我就要來忙自己的事囉。」
  
此舉讓保鑣由呆愣轉為警戒,一個拔槍、一個抽刀,將槍口與刀尖對準青年大吼──
  
「停下來!」
  
「再過來就宰了你!」
  
白髮青年停止前進的腳步,看著緊張到快抽筋的保鑣,拉長脖子呼喊:「小倩,這兩個也拜託了。」
  
「遵命。」
  
平板的話聲輕敲保鑣們的後頸,他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回應,脖子就被冰冷的手指掐住,在窒息感中失去意識,碰一聲倒在柏油路上。
  
王知質眼睜睜看著兩名保鑣倒地,他轉身看著施暴者──一名身穿曝露皮衣的長髮女子,他認出對方腳上的高跟鞋和踩凹引擎蓋的鞋子是同一雙。
  
顫慄爬上王知質的背脊,他連續後退再一屁股坐到地上,抖著肩膀仰望女子。
  
「你就是王知質吧?」白髮青年在王知質背後問,他背著手一蹦一跳的走到對方面前,蹲下來笑咪咪的問:「爸爸是王堅生,職業是開當鋪,興趣是放高利貸;媽媽是愁媞,一個沒名氣的模特兒。我有說錯嗎?」
  
王知質僵硬的搖頭,瞪著青年好一會才出聲道:「你、你要錢的話去找我爸,要多少我爸都會給!」
  
「你有個好爸爸呢。」白髮青年點點頭,驟然逼近王知質,靠在對方的耳邊呢喃:「但是我要的不是你的錢,是你的氣。」
  
王知質瞪大雙眼,本能的想推開青年,可惜對方先一步張口咬住他的脖子,劇痛與暈眩瞬間湧現,將他的意識沖向黑暗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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